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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渊明的生平经历,隐居田园并非机缘巧合,是他逃不出的宿命

881次浏览     发布时间:2024-01-28 13:36:42    

为什么别人都不会,唯有陶渊明才会想到在田园找寄托呢?

这要从陶渊明的性格和家庭环境去寻找答案。

(1)性格:他自己说,“吾性刚才拙,与物多杵;自量为己,必遗世患。”《告子俨等书》。

关于性刚:从陶渊明的诗文和后人写的传记来看,陶渊明并非狷介之士,好像说话总是坚持原则、咄咄逼人、不给人情面的那种。

他更像是颜回一样的人,一个性格温良、与人为善的人。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事情,他可能更倾向于回避、拒绝、退出。

他的“性刚”,更表现在归农后面对饥寒交迫、贫病交加时的咬牙硬扛。

一个人,既然没有驰骋职场的霸气,就要有转身离去、不管不顾的狠劲儿。他有这股子狠劲儿。

关于才拙:陶渊明聪明绝顶,他的文学才能,诗才,当然是顶级超一流的。

但他单纯的性格和早年的孤僻生活,缺乏交流,使他缺乏对学问的汇通;从他论历史人物的诗文来看,他的评论是理想主义的,缺乏史家的一颗客观的心。

陶渊明更没有处事实务的实干才能,更不用说张良、诸葛亮一类的运筹帷幄。

他生活的时代,正是天下有事的时代,他参加过桓玄荆州政权,后来又参加过刘裕、刘毅的军幕府,其间有大把出人头地的机遇,

但凡有这方面的比较优秀的才能,不大可能被埋没的。比如和他混过一段时间的殷景仁,就是个典型。

关于自量为己:说白了就是陶渊明自我意识很强,心高气傲,追求自适自足。

当然了,凡是天才、大诗人,又是理想主义者,哪有不心高气傲的,哪有不自我意识强的。

家境教养和熏陶:

陶渊明早年居所不详,目前一共有三个三个地方,但不论是那个地方,都是江州下面的一个小地方,交通不便,孤陋寡闻,这种地方更容易助人长养淳朴的内心和丰富的想象力。

相比之下,东晋的名士,基本上都是生活在文化发达,人文荟萃的建康、会稽郡。

又,少年早孤,家境清贫,少有社交来往。孤独的环境,除了萌生大量的想象力意外,最亲近的居然是居所周边的山水田园,也就是我们讲的大自然。

他有一段描述自己少年时代对自然的会心交融,写得情真意切:

少学琴书,偶爱闲静,开卷有得,便欣然忘食。

见树木交荫,时鸟变声,亦复欢然有喜。“常言”五六月中,北窗下卧,遇凉风暂至,自谓是羲皇上人。

这是他在孤独的环境下,不自觉地翻开了大自然这本大书,对天气、山水、草木、花鸟……有一种深深的融入感。

当上帝为陶渊明关上了一扇门(建康、会稽郡的上层文化交游)的时候,又为他打开了另一扇门(自然)。

【按:此处不觉让人联想到茨威格的小说《象棋的故事》里面,那个无名的棋王是怎样练成的。】

这使得陶渊明诗文中,凡是对天气、山川、田园景物、花鸟的描写,读来总有一种贯通感、融入感、沉静感。

比如这段:

寝迹衡门(横木为门)下,邈与世相绝。

顾盼莫谁知,荆扉昼常闭。

凄凄岁暮风,翳翳经日雪。

倾耳无希声,在目皓已洁。

《癸卯岁十二月中作与从弟敬远》

【前四句写自己寒舍无人长期无人造访,后四句写的是下了一天的雪,烘托出无尽的寂寥与落寞。

尤其是“倾耳无希声,在目皓已洁”这句,整个人心,都跟着下沉。没有那种沉静的心,谁会想着这么观察,又怎么能写出这样的诗句?

而屋里坐着的诗人本人呢?

劲气侵襟袖,箪瓢谢屡设(箪食瓢饮都不能常设)。

萧索空宇中,了无一可悦!

【屋外的寒气已经穿过衣袖,惯透全身,肚子里又连颜回的“一箪食一瓢饮”都不能常得,说白了就是个饥寒交迫。

饥寒交迫的煎熬中,居然还能写出这样安静的文字,实在是I服了YOU!】

陶诗之美的密码:

孔子说,一个人对某种事物的沉入,有三个境界,分别是:学之者、好之者、乐之者。对于山水田园,陶渊明属于真正的乐之者。

乐之者能真正孤独地享受山水田园,并且形成一种致命的内吸力。

相比之下,东晋名士们的爱山水,基本上都是附庸风雅,他们连山都懒得爬;谢安、王羲之爱山水,但也总要有人陪伴才行;谢灵运更是带着上百人的团队,劈山开道,众声喧哗,弄得鸡嫌狗嫌。

独享的深意,值得进一步强调。向来所谓的狷介之士,之所以弄得自己孤家寡人,都是因为他们总是拿着自己声称珍贵美好的事物,在和别人较劲,却独独没有自身陶醉其中。

你自己都不“真的”欣赏你所声称的东西,却要强求别人必须跟你欣赏,怎么可以?!

而像陶渊明这样,好比一个人,不声也不响,或默默地或畅快淋漓地独享某种食物,形成的气场,自然会引起人的好奇,乃至于跟从。

这既是陶渊明与一般狷介之士的不同之处,也是陶诗致命吸引力之所在。

在渊明田园诗中,“欣”这个字眼用得很多。欣喜欣喜,相比于“喜”,“欣”是一种更加会心的字眼。于是山水田园,便成了陶渊明潜意识里的归宿。

在那里,才有自适自足,有欣然自得,有喜乐,有掌控感,有惬意。比如

读山海经》其一

孟夏草木长,绕屋树扶疏。众鸟欣有托,吾亦爱吾庐。

既耕亦已种,时还读我书。穷巷隔深辙,颇回故人车。

欢然酌春酒,摘我园中蔬。微雨从东来,好风与之俱。

泛览周王传,流观山海图。俯仰终宇宙,不乐复何如!

【这首诗著作年代存疑,我怀疑是作于彻底此处官场之后。

诗中前两句描述物外的竹树环绕,却不经意间把自己的屋子烘托成一个“巢”;三四句说鸟儿都有归宿,我也有我的归宿,更加强化了这一点。

五至八句,说的是自己享受自己的耕读生活,虽然是穷巷,房子不好找、路不好走,却正好自然地断绝了访客,使我可以不受打扰地享受自己的这份孤独。

九至十二句,从园子里摘来时鲜果品,杯子里斟满酒,伴着物外的和风细雨,美美地读我想读的书。

十三至十六句,读什么书呢?“周王传”,即《穆天子传》;“山海图”即《山海经》,都是荒诞不经的神话传说,不正经的玩意儿,正暗示作者有一种脱离职场正轨的快感,才可以读闲书嘛。

被两本神仙书带着,以方外之人的视角,仰观宇宙,笑傲江湖,一种“我笑世人看不穿”的适意。】

因此,整个陶渊明的心境,就形成这样一种反差:

职场有多么的没安全感,田园就多么的有安全感;

职场有多么的无助,田园就有多么的逍遥感、驾驭感;

职场有多么的失落,田园就有多么的自得;

职场有多么的功利、庸俗、鸡争狗斗,田园就有多么的随性、自由、纯净。

而我们所看到的陶渊明的诗里面最打动我们,最引起共鸣的地方,实际上就是陶渊明基于对职场的恶劣情绪,而带来的一种舒缓,释放,而发出的光芒。

因为人在江湖,其实每个人都会有一种不安全感,不放松感,失控感,无聊感,……

这就是陶诗能够引起永恒共鸣的根本心理基础。

最能代表陶渊明从职场逃出生天心境的,莫过于这一首:

《归田园居》其一

少无适俗韵,性本爱丘山。误落尘网中,一去十三年。

羁鸟恋旧林,池鱼思故渊。开荒南野际,守拙归园田。

方宅十余亩,草屋八九间。榆柳荫后檐,桃李罗堂前。

暧暧远人村,依依墟里烟。狗吠深巷中,鸡鸣桑树颠。

户庭无尘杂,虚室有余闲。久在樊笼里,复得返自然。

这首诗脍炙人口,且几乎没有一个字需要注解。大家自行体会。

我想说的是,在没有系统研究陶渊明以前,为了附庸风雅,也硬逼着自己读几首陶诗,最抓人的就是这首里面的这两句:

“暖暖远人村,依依墟里烟。

其中的字眼儿:“暖暖……”、“依依……”,读来有一种莫名的亲和、适意感。

仔细玩味,只感觉写诗的人,好像是刚从某个地牢里放出来,又经历了千辛万苦,遍体鳞伤,饥寒交迫之际,终于走出黑森林,在大树间,探头探脑,终于远远望见一丛人间田舍,从袅袅炊烟中,依稀彷佛,飘出蒸馒头的香味儿……

没想到,在系统研究陶渊明的履历之后才发现,还真的被我给蒙对了,此诗正作于陶渊明彻底从职场回归田园之际。

可见,有什么心境,就会写出什么样的文字,就会传达出什么样的气场来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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